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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穿過雨滴

又是陰天,我把貼身內褲拿到房裡曬,出門買個菜,看到內褲被曬在樓梯頂上的擔架。小寶說,你的內褲被田丁先生看到了。 我哦了一聲,隔天天氣預報似乎也是陰天,我把中午吃飯沾上油的衣服泡在水裡,用手搓揉,扭乾,掛在同個地方。 樓梯又窄又矮又陡,大概五十度,擰不乾的衣服滴滴答答。小寶回來,那水可能就會滴到他頭上。我想。 有時候我會想起只有一個人的雨天片段,坐在小花機車前座,她隔著雨水對我大喊,加油不要這麼猛!下雨天,在共用的曬衣間,將衣服泡進水裡,再拉出來,看哪裡有汙漬。下雨天的236,擠在濕濕的車廂裡,努力保持乾燥。 雨水的浸透讓人跟人的引力更大些,聲音更快更透澈,陰濕的苗栗木房,隔著木牆,外公的聲音彷彿跟著水分子穿過空氣,告訴我我永遠是小孩。 我那麼寂寞,沒有人告訴我,在夜半,佔據檯燈和黑夜,看著海邊的卡夫卡,雨水滴在後院屋簷的聲音,我在自己溫暖黃亮的泡泡裡,告訴自己是最強悍的十七歲。 他們不相信無法解釋的東西,爲什麼不能跟聊聊身上的微生物,在所有差異裡,我們如何分享共同點,邏輯,站的起來的邏輯,田丁先生在一樓說電話,隔著木板,不用力聽的話,就好像自然裡本來的聲音,跟著水分子在空氣中膨脹。 我喜歡四個人的木房,那我感覺像家。小瑞會幫忙清掃櫥房,小寶會跟大家聊天說話,我會在早上把垃圾拿出外門,田丁先生會在早上把雨窗打開,讓陽光透進來---除了像今天這樣的雨天。 東京的雨天,路過撐傘的行人,他們要去哪? 我很少看到在日本哭的人。但為什麼記憶裡的台北人,都很愛哭。就像我現在,坐在電車藍色的軟椅上,毫無防備地流下眼淚。

風,狂

看電視的時候,我會倒在寶的腿上,讓他摸我的頭。 從上個週末開始,寶發現我頭上的白頭髮。 [欸,超多的] [怎麼可能!?] 他拔了一根長長的黑頭髮,正要生氣時,看到了尾端白白的一段。 [看吧。]他說。 他開始翻找我的頭髮,一根,兩根,三根,四根,五根 [這麼多喔] [嗯。] 天氣回暖,正想起床曬被子,外頭刮起強風,呼呼呼呼,整棟木房都在搖晃 ,嘎嘎嘎,雨窗被吹翻了,卡在二樓的陽台上,雲往北方翻飛狂奔,雨窗隨時都要炸裂似地,啪啪啪啪。 我死命地抓著雨窗,寶到樓下求救。 瑞和房東先生在陽台上修理,討論哪個角度才可以將雨窗拔出。狂風吹進房間裡,衣櫥底下的頭髮灰塵全被翻攪出來,在半空中狂舞。 房東先生把玻璃窗關上。我們隔著透明的窗,看他們在風雨中敲敲打打。哪天我真的成了一個經理人,小寶成了高級公務員,我們還是沒能力修復一扇脫軌的雨窗。 修好了雨窗,卻放晴了。春天的陽光,濕溫的天氣,鬱金香飽滿的橘色,房東先生走到樓下,我跟著下樓,樓下我們巟蕪的花園,已經種滿了綠菜,紫花。 跟房東先生道了謝之後,我走上樓,雨後的陽光透進房間裡,外頭的雲還是快速滾動著。 小寶說,[這是什麼怪天氣。] 我看著他清澈的眼睛,眼球旁深深的 淚阜,我覺得我可以住在那裡。風吹起時,在那片清澈裡找到神的語言,從黑到白,時光的秘密。 外頭雲還是拼命地跑,遠方那棵孤立的大樹,高聳插入天空,狂亂的,不息的, 完美的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