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文章

台北,雯零,拒絕

 我是一個很怕「權威」的人,碰到老師、上司、有個厲害名號的人,甚至是專櫃、高級品牌,我就會瞬間縮小,畏畏縮縮。(今年在Youtube看到,說這種「從容」其實跟家庭背景很有關係。) 大4畢業前夕,找了最快的解答:去讀好像很酷的科管所,找了雯零寫推薦信,給了雯零我的自傳(已經找不到原檔了),雯零說,看了你的自傳,我不覺得你想要去科管所,比較像是要去讀中文系。我把這句話當成了拒絕了。後來決定跟男友一起去日本,一樣想讀政治正確的商學院,火速找了當時修課、看起來「不會拒絕」我的老師寫推薦信。商學院上了,日本去定了,但是雯零的「拒絕」印在心底。 雯零雖然是我們第一二年的系主任,身爲懼怕權威的人,跟老師的相處屈指可數,只有「畢業製作」,因為是總召,直接對口雯零。而老師對我的「拒絕」,我都還清晰記得: 某一次畢製開會,一直想展現「成熟」的樣貌,塗上了有點暗的紅色口紅。開會結束後,老師說,這個口紅不適合你。 那時聯合輔大世新三校聯展,有一個開幕演說,我寫了好多、和老師練習了很多,忘記老師的原話是什麼,總之是說我的演講很官腔。她要我發自內心好好書畫。開幕式、政大演講,我放鬆我的喉嚨,就像對話一樣,說出了準備好的台詞。下了台,老師滿臉微笑,說很好。那好像是唯一一次被老師肯定。 畢展結束後,我開了檢討會。會後,老師說,我以為這應該是一個彼此慶功的時刻,沒想到這麼嚴肅。 我總是這樣踏踏實實想把事情做好,寫文案時,另外一個老師說,你的文字就像「飯糰」,什麼都有。 (但是跟我平常寫日記的風格又差很多)(或是秀說,當你想要寫什麼的時候,都沒有寫得你平常沒有意識寫的好。) 我一直很憧憬雯零帶領的創意實驗室那樣的浪漫。(但身為2分人,另一方面我又質疑這樣的輕飄感。) 我知道我始終不會是雯零那一類的人。 14年過去了,政大依舊是這樣的潮濕,舊舊的校舍、灰灰的天空,盈被老師邀請回去雯零主導的活動(總之也是類似創意實驗室那種)演講。我正趕往社資路上,盈發訊息到群組:開場好自膩喔。 活動理應是辦給大學生,現場幾乎都是我們這種出社會的學長姐,一群幾乎是雯零愛徒,我和盈和宜坐在光譜最外圍,直到換盈上台,我才坐到第一排。 盈說自己的大學都是用刪減法,並放了我們參加行銷得獎的照片,老師轉頭過來說,這就是妳嘛! 另一個中文系的學姊上台,也提到當年請老師寫推薦信的事情,說雯零其實不輕易寫推薦信,一年也就寫個1,2封...

24到34,開刀,神思的下坡路

因為喜歡寫字,所以從高中開始有個習慣,會把自己的文字整理成冊,印出來,送給親密的朋友。 上一本是10年前用河堤照片的雨城,今年十月回家發現櫃子裡還一堆送不出去的。 室友常說我過得太優渥,才會有那些有的沒的煩惱。 是啊,我腦中的小劇場,已經跟你分手了千百回、後悔了千百回。我腦中的平行世界,我是一個單親媽媽,懷念以往可以到處旅行的生活。 會有這麼多小劇場也是因為十月發現右卵巢又長了畸胎瘤,醫生說,沒碰過長這個多個的。上一次也是十年前,左右卵巢各一個。所以這是第三個,我問醫生,畸胎瘤到底是什麼?有牙齒有頭髮,他很浪漫地說,是你媽媽生你的時候留下來的細胞,都是你的兄弟姐妹啊。 畸胎瘤也沒什麼,腹腔鏡微創開刀拿掉,傷口小小的,只是醫生又問了一句:要把卵巢拿掉嗎? 通常一天就出院了,我卻住了快一個禮拜,因為導流管的血一直不停,醫生說我是水女孩。(不是女孩了吧)期間爸媽輪流來陪病,陪我聊天散步。已經很久很久沒跟他們相處這麼久了、聊了這麼多。 聊了好久好久,讓我再意識到父母的愛是無法從外找到的,更是跟室友之間無法相對抗的,為什麼我要放棄這樣的愛,向一個跟我沒有血緣關係的人渴求?為什麼我要放棄這些跟一個會對我大吼大叫的人在國外生活? 跟室友劍拔駑張的時刻,來到這個大陸上就加劇了,是十年以後的倦怠?是夫妻之間必經之路?但我終究沒有做出任何決定(或許是因為這十年間都是室友做決定?) 但關係又漸漸平復了,真的就像在海上經歷過暴風雨,風平浪靜,偶爾彼此開開玩笑、擁抱 父母的愛是陽光,即使被烏雲遮住,你從未懷疑過太陽不會發光。可是夫妻的愛卻是要經營、要溝通、要磨合,大概就是床頭那個檯燈吧,要記得插電、打開。 室友跟公公的關係也沒有任何變化,他弟生了個可愛的寶寶,弟媳傳了他們聚餐、公公抱著寶寶的照片給我,我舉起手機給室友看,他說:給我看這個幹嘛?我說,很可愛啊。 從24到明年的34,我以為我會成為職場女強人,從日本回台灣貪戀“經理”的職稱,然後離開職場、學寫程式,成為一個網站工程師,然後又離開了職場,出了國,成為一個無趣的家庭主婦,然後重新學英文、架設網站。 這兩年去過的國家比過去十年都多了吧,南非、埃及、肯亞、荷蘭、德國、芬蘭、比利時、愛沙尼亞...... 多虧英文溝通毫無障礙、知道東西慎廣、對人又充滿好奇的室友,我們得以在各個國家都跟人有一定深度的交流。 前前主管跟我說,你真的很崇拜你老公。

徵兆

  「就好像人生重活了一次。」雅緹的訊息這樣寫著。 「可以體會,為什麼當初我媽有跟我說,沒有結婚生子的人,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 覺得自己心智的成長停留在25歲。 想要回想起人生重大時刻,自己「主動」做的決定。 高中時期辦了學校少見的校外成發,售票。 大學,當還分「廣告系」「傳播學程」的時候,主動舉手說想要當總招,受到部分來自外系的非議。 或是決定去日本唸書,(從來沒有學過日文,從來沒有想過去日本。) 我並沒有向派翠克一樣,聽到身體裡的聲音告訴我,就是這個!(他說看到蕈菇時,他問自己,她會是我太太嗎?身體的聲音告訴他,就是她了!) 腦袋中就是模模糊糊知道,自己要做這件事。沒有惦量太多後果。而腦袋中這模糊清晰的「想法」,也隨著年齡的增長愈發消退。 隨著年齡的增長,越活越「裡面」。 沒有太多的直覺了,只有得到機會後的全力以赴。(或是擺爛) 最近一次重大決定是來這個國家,也是在回台北的第二年。爸婉轉地希望我們分手。 那時候我剛搬回來台北一年多吧,說服室友搬過來跟我住。在那個50多年的老公寓,昏暗的樓梯,我忘記我說了什麼,總之是最理性討論分手可能性的一次。然後表情複雜地看向他。 室友一臉你好像在說笑話一樣的,跟我說:你在演哪一齣? 「如果我想要小孩呢?」 「…我不知道。」 前一陣子好迷戀主唱詠安的聲音。 瘦弱少年般清澈又神經質的聲音,團名上的「少年」或是「少女」, 那就是花開一瞬那樣,總是會散了,因為沒有人永遠青春不老。 健身房腳踏車教室,前面花季少女的背, 一點微肉一點結實,汗珠在皮膚上,新鮮的氣息,好像剛打發的奶油一樣。 在這條時間線上,肉身的保鮮期已過,用漸漸灰白的眼神一遍一遍看著別人身上散發的,春天的氣息。 而我只是想要留下點什麼。 腦袋怎麼樣也無法模擬出未來,有那麼多的預言、寓言, 上帝用7天創造出世界,而6成了個惡魔的數字,因為差一點就完美了,差一點就完成了。 但我怎麼看6才是最玩美的數字,因為他擁有了遺憾。 我們都期待比自身更大的存在, 如洪水般襲來,我們不能作主,只能一遍一遍讚嘆著、遺憾著、臣服於無常(/上帝的安排)...... 他跟我說夫妻的意義在於,一起成長。 然後知道,也許是宇宙的安排,但大概也是在這條線那條線混亂時間線下, 剛剛好、剛剛好, 不小心交錯的一個點,不小心遇到了 還有一點空間留給美好的意外嗎? 我體內的宇宙已經逐漸在衰老 ...... 而

Redemption與婚姻

有時候回頭看自己寫過的東西,都不敢相信這是自己寫的,在這邊只需要單純寫東西的時候,我真的是被另一個自己附身了吧。 有些回憶的片段,我是可以在空氣裡挖個洞,窺探。可是十多年前發生的那件事,我沒有辦法,那個時期的自己對現在的我來說非常陌生,她好像一個黑漆漆的陰影一樣,任何外在的光和聲音都無法觸及到她。我想我是沒辦法再感同身受了。(已經想不起來為什麼我要這麼在乎了,只看到傷心的自己) 但我知道那段時間是個轉折,沒有那個轉折,我不會好好開始衝刺我的大學時光;我不會站在一個感情和人生風口,雖然帶著懷疑還是選擇跳下去 (是起飛還是墜落?)(不管是十年前選擇去日本讀書,還是兩年前選擇到南非) 事情發生幾年後,我放下了。如果當事人現在想要表達的東西,在事情發生兩三年內就告訴我的話,那我可能還有話說,但我現在不知道要回應什麼,我已經認不得以前的自己了,也不太認識你。 但我想到前兩週聖經讀書會所說的Redemption,救贖、原諒。 Redemption is not just forgetting. Is not just simply wipe off your mind. It's not a once-off event, but a continuous, daily choice you make. It's not based on feelings; is not surrendering your boundaries. Redemption is setting yourself free so that you don't have to defend yourself anymore. Redemption is exercising God's strength to love and to move on. Redemption is trusting God's strength that He will prevail in your life, and bring justice and righteousness. 非基督徒的解讀的話,可以把God替換成宇宙,或是時間、或是命運。 是一連串非感性有意識的選擇、是選擇前進不再執著在過去,是原諒自己。 而「Trust God that He will bring t

2023年

 2022/12/31 我們去桑頓最大的教會參加跨年活動, 整個會場滿滿都是人,人類這種動物的大遷徙,台上的歌手開始唱福音流行歌 所有人伸手向台上,總是讓我想起二十一世紀少年,所有人簇擁著"朋友"喔"朋友" 各種不同理念的宗教,我仍會深深感受到人強烈的意念 用各種不同形式展現出來的那種共振感。 我們在床上準備睡覺, 在躺下之前,我終於領悟了這七年來我缺少的東西是什麼, 是愛啊,我跟自己說,愛生活中的種種細節啊,還有不斷追求什麼的那種對一切事物的敏感和卑微啊 "這幾年我把重心太放在你身上了,我的眼光都在你身上"  我跟室友說,然後因為一早上的奔波他提早倒在床上,閉上了眼睛,我吻他的額頭。 所以今天我開啟了Blogger,開始挖以前寫的東西,從大學時代的,整個螢幕好像潮濕的河堤一樣,被打濕的草的氣味,空氣中充滿著聲音,像女巫一樣抓住所有的隱喻、解讀所有的暗號,身體是那些無法控制地意念的載體......超出我語言能夠控制的.......... 我關上螢幕。 常常做夢還是回到過去,過去的一些記憶,有些存在腦袋裡,有些就真的好像,當時的時空被開了一個洞,只要腦袋一轉,我就在那個洞口,那些潮濕的空氣、那些灰塵的氣味,那個陽光的角度...... (不是我科幻片看太多?) 但我再也沒有女巫可以施法的工具了。 說好沒有要小孩,沒有作用的子宮就是每個月流血、身為動物的身體運作,違反了自然法則。 真的是跟D在一起後,他像是陽光一樣,曬乾我所有濕氣發霉的東西,沒有時間悲傷、沒有餘力回頭看,我只能跟他一起很用力地活在當下。十一年後我仍舊這樣覺得。仍舊覺得他的眼睛清澈見底,彷彿世界萬物在那雙眼睛裡才正要開始演化...... (有時候仍會覺得自己配不上) 本來是要把所有Blogger的文章都刪掉的, 看著看著我的世界又撞向回憶裡了 需要潮濕的時候,我還是會回來的 Ning我好想你 很後悔沒有多跟你聯絡 網路的工具都用過了,也打了電話過去你家 回應我好嗎                      你好嗎

臣服,生活在遠方,撒哈拉沙漠

在南非待了半年,新的一年計劃是,一週認識一個非洲國家,以及下半年開始學習後端。 每天每天還是好忙,有自己的計畫但沒有對話,還有無限的焦慮 送出履歷後的焦慮、看到所有徵人消息上對於職務的需求和自身的條件那種,倒抽一口氣的絕望感 邊閱讀邊咬手指甲 光是看到那些我就沒有勇氣,我該找人談談(而我太驕傲) 每天早晨一個半小時,英文日文電腦計算機概論或經濟論壇 中間英文對話課程/準備課程、程式課程、投履歷做作品集,中間常常虛空出去滑手機各式訊息 下午半小時西文(或偷看日劇) 每天晚上運動回家然後睡前拉筋或是看書 週末研究非洲寫非洲或是剪影片去教會 目前的書單:槍砲病菌鋼鐵(中文,快看完)屈辱(英文原文,六成完)撒哈拉的故事(七成完) 三月要去埃及,室友指定要去撒哈拉沙漠 我負責張羅行程和聯絡沙發客 用了十年應該要習慣被拒絕了,每收到一封拒絕信我的心臟還是會漏一拍 室友丟了三毛的散文給我,三毛,第一次知道她是14歲朋友最喜歡的作家,並叫自己撒哈拉 然後大學同學取英文名Echo也是因為三毛,可我從來沒有讀過三毛, 沒看過沙漠但我看過一望無際的蒙古草原, 也知識貧乏不知道撒哈拉沙漠和西班牙文的關係 從沒想過讀三毛 讀了三毛之後馬上就知道為什麼這本書當年轟動一時 活靈活現的文字語言、恰到好處的節奏感和故事的完整度 以及散文「我」的人設,聰明俏皮幽默又細膩 在沙漠裡的高級職員們,住在歐式的建築,隔絕當地人的一切,說這裡的生活跟歐洲沒有兩樣的他們,跟非洲許多外來人一樣(當然我也是) 三毛在書裡的生活是接地的,是每個拿下面紗炯炯有神的女孩們的眼睛,像山上清澈的湖水、像廢墟中提煉出的黃金 沙漠裡會有什麼?一無所有的沙平靜地發出低沈的呼吸 看起來應該會像世界的盡頭或是生命的開始吧。 有時候覺得自己離崩潰只剩下一扇玻璃,自己可能全身一用力就往下墜。 有時候氣到發抖睡不著覺。 臣服於一個至高無上的光芒裡,將自己的膽怯、高傲全部繳械, 你崇敬光、你無條件敞開自己獻給光芒 光芒會溫柔將你包覆、他會用各種形式與你對話、早在幾百年前,他就為你安排了你所有的任務和計畫, 伸出手,你會碰到他、 你的身體是他的領地、 他會為你拍掉你身上所有的塵土 他是所有一切的答案、是宇宙運轉的秘密、他是所有的因果、是風是火是所有的元素 他的名字撼動天河、讓海水分隔、只要呼喊一聲,他就為你闢天闢地 世界相撞於他所站之處,他為你帶

好望角與沙灘與被設計的那些不會抵達的

這幾個月都在旅行, 連續去兩個海灘,南開普敦的伊麗莎白港(齊齊卡馬海上森林公園)、德班、然後開普敦。白色沙灘、黃色沙灘、豐盛海鮮、暖暖的印度洋、和天空藍聯成一線無邊無際的大西洋。 以前我總是很享受一個人不必做任何事情的時光,我可以發呆、在腦海中構思很多想像... 但現在我一身只有浮躁。(也許是無業的關係?) 在筆記本上寫下:工作讓我成為一個更好的人。 在僅五年的工作經驗中,學會規劃、安排、溝通、效率,啊我想最多的還是效率,以及為了抵達某處所做的企劃規劃時間軸。 發現自己對於人生的思考設計,也是循環:工作、然後學習、然後開始質疑人生的意義、然後離開。沒有在一處安穩的定性。 一個人的時候,彷彿坐在餘震帶上,這個、那個、這個,搜尋、檢索、搜尋。 對神的信念、對金錢的執著、沒有信念的人,處在一片虛無之中,癱軟在沒有高度盡頭的白牆,往上爬,可能還是空白,更重要的是,連爬過這邊還是爬過那邊,都失去了記憶。 我們的確不能從歷史去建構未來,從未來建構未來也是空。 你學到有些偉人腦袋中總是可以建構出,一套理論,明明語言都是一樣的,卻有人可以排列出新的邏輯組合,科學家說,可能他們腦袋裡面有些化學物質、有那些神經元...... 不必抵達哪裡、不必成為什麼都沒有關係,但你快樂嗎? 可是問題不在於快樂。 也許該讓你忙一點。 所有的歌我都聽不下去...... 所有的語言我都溝通不良...... 在看影片的時候,你總會不自主滑到留言區,你在找一個一樣的聲音?還是一個刺激性的偏激的發言?還是你想看到.....失火 我覺得網路上的那些被設計好的訊息,很表面、很甜、很快樂,可是很短暫, 我想要尋找一個更永恆的平靜... 只能在真實的世界裡面尋找,可是你需要時間,大量的時間,但同時忘記其他人的存在,忽略、專注、 你不必再決定任何事情了,因爲你沒有辦法堅持,那是你腦袋裡的設計。 我喜歡的,不是我喜歡的,其實是別人喜歡的。 你打開求職網站,發現自己沒有一項技能相符,萬念俱灰。你錯過了什麼?你想。 人生可以只要沙灘、美食、好的照片。有些人庸庸碌碌就為了這三個, 當你厭倦了所有的藍天白雲與陽光 你是沒有脊椎的水母,在負片的海洋泅泳黑白的思考 也許你是真的被他給綁架了 在大西洋與印度洋的交會處,你還是無法思考出自己的意義 可是他讓你知道這個世界,很大,很寬廣, 你不用擔心那些。他堅定地說。